高瑞东 顾皓阳：“拜登经济学”如何影响2024美国大选？

作者：高瑞东 顾皓阳（高瑞东系光大证券首席宏观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成员）

核心观点

核心观点：

在“拜登经济学”推动下，美国制造业投资和就业状况发生明显变化。投资方面，分行业来看，自拜登政府上任以来，在半导体和清洁能源等领域，美国已吸引全球超过5000亿美元的私人投资。分区域来看，美国制造业新增私人投资在支持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地区间分布均匀，其中清洁能源投资主要流向支持共和党地区，半导体投资主要流向支持民主党地区，2023年以来“铁锈带”地区制造业建设开支增速最快。

就业方面，分行业来看，直接受益于“拜登经济学”的机械制造、运输设备制造、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电气设备及电气四大行业，其就业人数和平均时薪增速普遍高于各行业平均水平。分区域来看，拜登政府上任以来，各州制造业就业人数加权平均增速：红州>摇摆州>蓝州；各州制造业平均时薪加权平均增速：摇摆州>红州>蓝州，红州整体更为受益。“拜登经济学”影响不局限于蓝州本身，对共和党的基本盘和摇摆州都会带来影响，对2024年总统大选和议员换届也有深远意义。

风险提示：美国经济超预期回落；地缘政治形势超预期演变。

一、制造业投资：半导体、清洁能源行业受益显著

2023年6月末以来，拜登政府借助通胀稳步回落、就业持续强劲的契机，以“拜登经济学”（Bidenomics）为核心纲领，在全美开启对其经济政策成果的大规模宣传。“拜登经济学”的支柱之一，是“在美国进行明智的公共投资”，其目标是通过有针对性的公共投资，撬动更大规模的私人部门投资，以加大对于半导体和清洁能源生产环节的投资力度，最终实现维护美国国家安全和经济安全的目标。从已宣布的私人部门投资项目（代表投资意愿），以及美国制造业建设开支（代表落地进度）两个维度来看，目前这一政策规划已取得明显成效。

据美国白宫发布的统计数据，截至2023年7月末，美国在半导体和清洁能源等领域，已吸引全球超过5000亿美元的私人部门投资。其中，半导体和电子产品领域吸引的总投资规模达到2310亿美元，而清洁能源领域（包括电动汽车、电池和清洁能源生产）吸引的总投资规模也达到2360亿美元。值得关注的是，这一成果是在拜登政府尚未开始大规模发放产业补贴的情况下取得的。2023年8月，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表示，将在“今年晚些时候”开始发放《芯片和科学法案》中承诺的半导体产业补贴资金。

分区域来看，美国南部地区（包括关键摇摆州佐治亚州）吸引的制造业私人投资规模远超其他地区。据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统计，截至2023年6月，美国东北部、中西部、南部和西部地区，在已宣布制造业私人投资中的占比分别为13%，19%，42%和25%，南部地区吸引的私人投资占比远超其2022年GDP占比（34%），西部和中西部地区占比则与其2022年GDP占比大致相同。

美国南部地区制造业私人投资聚焦于清洁能源领域。截至2023年6月，与电动汽车、电池和清洁能源相关的私人投资，约占南部私人投资总额的62%，远高于全国整体水平（约48%），南部地区的“电池带”（Battery Belt）正在逐步形成。其中，关键摇摆州佐治亚州吸引的清洁能源投资超过300亿美元，在全国总额中的占比超过10%。对此，佐治亚州州长，共和党人坎普表示，佐治亚州电动汽车产业的发展应归功于州政府，而非联邦政府的产业政策。这一“抢夺功劳”的行为，也从侧面反映出拜登政府的清洁能源产业政策已取得明显成效。

美国制造业新增私人投资在支持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地区间分布均匀。据美国智库布鲁金斯学会统计，截至2023年6月，约有50%的制造业新增私人投资流向前总统特朗普在2020年总统大选中取得胜利的地区，上述地区2022年GDP占比约为28%，而拜登总统亦将新增私人投资并未倾向蓝州这一现状，视作自身政绩和竞选承诺的兑现。2023年7月，拜登在南卡罗来纳州（红州）举办竞选活动时表示，“虽然部分评论指出其签署的法案，对红州的帮助大于蓝州，但这并不重要。目前正在取得的进展，对所有美国人，对整个美国都有好处”。

分行业来看，2022年8月《削减通胀法案》和《芯片和科学法案》相继落地后，清洁能源投资主要流向支持共和党地区，半导体投资主要流向支持民主党地区。据Jack Corness统计，在2022年8月至2023年8月期间，约75%的清洁能源领域新增私人投资，流向在2020年大选中支持特朗普的地区，其余25%流向支持拜登的地区；约78%的半导体领域新增私人投资，流向在2020年大选中支持拜登的地区，其余22%流向支持特朗普的地区。

制造业建设开支方面，2023年以来“铁锈带”制造业建设落地进度最快。自拜登政府上任以来，美国制造业建设开支持续高速增长。2023年6月，美国制造业建设开支当月同比增长接近80%，创造历史新高。半导体和清洁能源对应的计算机/电子/电气行业，是制造业建设开支的主要贡献项，6月当月占比高达56.2%。分区域来看，2023年1-6月，“铁锈带”所在的东中北部地区（East North Central）制造业建设开支累计同比增长164.2%，增速排名全美第一；佐治亚州所在的南大西洋地区（South Atlantic）制造业建设开支累计同比增长115.4%，增速排名全美第二。

总结而言，从制造业投资角度来看，“拜登经济学”实际上已在大国博弈和选举利益两方面取得可观进展。从行业分布来看，拜登政府高度重视的半导体和清洁能源两大领域，已成功吸引全球大规模的私人投资，建设进程亦在稳步推进，有助于美国降低对华依赖，提升供应链韧性。从区域分布来看，虽然要素成本方面的限制，使得私人投资的区域分布，不可能完全服务于拜登的选举利益。但是，从建设支出（2023年1-6月“铁锈带”地区制造业建设开支累计同比增速较高）和投资占比（亚利桑那州、佐治亚州、密歇根州地区半导体或清洁能源投资占比较高）来看，部分关键摇摆州的制造业投资，仍然高度受益于拜登政府的产业政策，有助于拜登在即将到来的总统大选中争取更多支持。

二、制造业就业：对红州提振效果强于摇摆州

“拜登经济学”的另一大支柱，是“赋予工人知识与力量，壮大美国中产阶级”，让经济增长创造的价值为更多美国人民所共享。这一目标关乎拜登政府能否兑现其“服务于美国中产阶级”的竞选承诺，也直接影响到拜登总统大选选情。在下文中，我们首先以2023年1月为界（美国《削减通胀法案》正式生效的时间点），分析各阶段美国制造业生产与非管理员工（与管理层相区分，更贴近“拜登经济学”的目标人群）就业人数和平均时薪变化。

就业人数方面，“拜登经济学”直接支持的行业就业人数增速普遍更快。2021年2月至2023年7月期间，与半导体和清洁能源（“拜登经济学”重点支持领域）直接相关的四大行业：机械制造、运输设备制造、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电气设备及电气，其生产与非管理员工就业人数分别累计增长15.9%、14.9%、8.0%和7.3%，增速均居于各行业前列。2023年以来，即使在高利率环境持续压制下，除电气设备及电气行业外，其余行业的就业人数仍然能够维持正增长。

平均时薪方面，“拜登经济学”直接支持的行业薪资韧性相对较强。2021年2月至2023年7月期间，机械制造、运输设备制造、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电气设备及电气行业，平均时薪分别累计增长10.4%、10.7%、16.0%和19.6%，与半导体和清洁能源相关度更高的行业，即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电气设备及电气行业，薪资增速也相对更快。

2023年以来，随着美国通胀持续回落，各行业工资增速普遍放缓，而四大行业的平均时薪增速均呈现出一定韧性。2023年1月至7月期间，机械制造、运输设备制造、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电气设备及电气行业，平均时薪分别累计增长4.5%、1.6%、3.3%和2.2%，其中机械设备、计算机及电子设备制造行业平均时薪增速位居各行业前列。

分区域来看，我们按照最近四次总统大选的结果，将美国50个州划分为红州（始终归属于共和党候选人）、蓝州（始终归属于民主党候选人）和摇摆州 （期间发生过归属更迭），并以各州制造业就业人数为权重，对各州制造业就业人数和平均时薪进行加权平均计算。同时，以2023年1月为界，观察各时间段内就业人数和平均时薪的增速变化。

就业人数增速方面，拜登政府上任以来，红州>摇摆州>蓝州。2021年2月至2023年6月期间，红州、蓝州和摇摆州就业人数累计增速的加权平均值（下文简称平均增速），分别为6.7%、5.1%和5.9%，红州平均增速明显快于蓝州和摇摆州。分时段来看，2021年2月至2022年12月期间，红州、蓝州和摇摆州平均增速，分别为6.5%、5.5%和5.7%。2023年1月至6月期间，各州就业人数的增速均出现大幅下滑，摇摆州平均增速略高于红州，蓝州平均增速则转负。

平均时薪增速方面，拜登政府上任以来，摇摆州>红州>蓝州，2023年以来蓝州平均增速最快。2021年2月至2023年6月期间，红州、蓝州和摇摆州平均时薪累计增速的加权平均值（下文简称平均增速），分别为13.3%、10.6%和14.5%，与就业人数情况有所差异，摇摆州平均增速快于红州，蓝州平均增速同样垫底。分时段来看，2021年2月至2022年12月期间，红州、蓝州和摇摆州平均增速，分别为10.8%、7.9%和13.3%。2023年1月至6月期间，各州平均增速均大幅下滑，蓝州平均增速的排名升至首位，摇摆州平均增速下降幅度则明显高于红州和蓝州。

总结而言，从就业人数和平均时薪两个维度来看，在行业层面，“拜登经济学”对于相关行业起到了明显的提振作用，但在与总统大选更为相关的区域层面，“拜登经济学”整体上使得红州而非摇摆州更为受益。一方面，拜登政府上任以来，摇摆州制造业就业人数平均增速虽高于蓝州水平，但仍明显低于红州水平。另一方面，拜登政府上任以来，摇摆州制造业平均时薪增速虽居于首位，但自2023年以来，其增速却明显慢于红州和蓝州。

2020年总统大选的六大关键摇摆州方面，2021年2月至2023年6月期间，更为受益于“拜登经济学”制造业投资的亚利桑那州（半导体）、佐治亚州和内华达州（清洁能源），其就业人数增速远高于其他关键摇摆州，也远高于全美平均水平。平均时薪增速方面，亚利桑那州、密歇根州、内华达州和威斯康星州增速高于全美平均水平。宾夕法尼亚州在就业人数增速和平均时薪增速两方面，均低于全美平均水平。

鉴于“拜登经济学”高度倾向于半导体和清洁能源行业的结构性特征，拜登政府难以借此博取大部分美国民众对其经济议程的支持。同时，通胀持续高企导致美国民众对经济的“体感”不佳。以上二重因素使得“拜登经济学”虽已取得明显成效，但并未有效转化为支持率的提升。根据美联社2023年8月发布的最新民调，仅有36%的受访者支持拜登总统在经济问题上的表现，这一比例虽较此前低点（约30%）有所回升，但仍然低于拜登总统的整体支持率。

三、风险提示

美国经济超预期回落；地缘政治形势超预期演变。